漆黑冰冷的四周,前面是一條無盡的走廊。
在走廊上,甘寧高大的身影不停向前走,不管陸遜怎樣叫甘寧都沒有理會他,繼續向前行。
「興霸!」陸遜追趕上前,從後抱住甘寧的身體,「不要離開我。」
甘寧止住了腳步,回頭轉身抱緊陸遜。
眼神流露出眷戀的神色,粗糙的大手輕撫陸遜白皙的臉頰,笑道:「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,回去吧。」
「不!我不要回去…」陸遜抱緊甘寧不讓他走,「…沒有你的地方…我是不會去的…」
「…伯言…」甘寧撫摸著人兒柔順的秀髮,「…好好的照顧自己…還有我們的兒子…」
說罷,甘寧雙手一推,陸遜只覺得整個人都在往下掉。
「…興霸…!」陸遜大叫
睜開眼睛,央入眼簾的便是甘寧的臥室。
接著便聽到秦奐的聲音,「陸大人中毒昏迷了兩天多,不知道現在醒了沒有呢?」
「堂兄為什麼會中毒的?」陸怡溫柔的嗓音響起,問道
「他…他偷偷的吸飲了父親的毒血…幸好馬上送到軍醫去…才能獲救…」話者,正是甘寧的兒子,甘懷。
「堂兄和大哥真的愛得很深…」陸怡的聲音變得哽咽
「噓,不要說了。」
木門被推開了,眾人只見陸遜一副失神的樣子坐在床上,手裡握住那成玦的玉環。剛才在夢中甘寧的說話,猶言在耳。
甘懷主動上前問候陸遜,「陸大人見好些了嗎?」
陸遜的視線慢慢轉移至甘懷的身上,幽幽地問道說:「…懷兒…我可以這樣叫你嗎?」
「嗯。」甘懷點頭
「如果…我跟你說…我在夢中見到興霸…你會相信嗎?」陸遜語氣帶點抖震,問道。
甘懷點頭,回答說。「信。」
陸遜再問:「那麼…他在夢中叫我好好的照顧你…你相信嗎?」
看見陸遜現在的樣子,教誰見到都替他難過,甘懷再點頭,回答:「信…」
陸遜白皙的小手按在甘懷的手掌上,再問道:「你不討厭我嗎?」
甘懷搖頭,正色道:「不。從來都沒有…」
「那麼你相信我和你父親是真心相愛嗎?」
甘懷緩緩點頭,「信。你為了父親不惜假冒吳王的親筆書信,騙取軍馬。你冒著會被罷官的後果,欺上瞞下,為的都是父親。更不顧自身安危,保護父親的屍首…」
「…這一切一切只有真心相愛的人才會這樣做的…」
甘懷雙眼冒出紅筋,淚水早已經在眼眶裡打滾,「…那天看見你抱住父親的身體…那個瘋狂的樣子…是騙不到人的…」
「…當懷兒知道…你偷偷吸飲了父親的毒血…打算殉死……的時候…我真的是很感動…」
「…義父…」甘懷認真嚴肅的跟陸遜說道:「以後請讓孩兒好好的照顧你,我相信這是父親最希望的。」
聽到甘懷這樣稱呼自己,陸遜有點受寵若驚,但與此同時也感到非常恩慰。
滿眶熱淚再也忍不住,滲滲落下。
陸遜早已經泣不成聲,哽咽道:「…多謝你…」
「…只…只可惜…」陸遜低泣,凝視手中成半的玉環:「…玉環如明月,一昔如環,昔昔都成玦。」
聽到陸遜這番說話,甘懷立刻放聲大哭,伏倒在陸遜床前。而站在門外的陸怡和秦奐也為之而感動得落下淚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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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年後
時值新年,甘懷身為陸遜義子帶同禮物到陸遜府中拜年。
陸家總管,陸維一見甘懷便彬彬有禮,道:「甘公子有禮。」
「陸總管有禮。」甘懷揖道
又問:「義父在嗎?」
「回公子,老爺正在後院的茅蘆。」
「嗯。」甘懷吩咐道:「有勞陸總管將馬車裡的禮物搬入內,我先去找義父。」
甘懷慣熟的穿越迴廊,來到一道拱門前。
拱門上掛著一道牌匾,上面寫了『寧逸園』三字。取其寧靜安逸的意思。
這個庭園是所有人的禁地,除了陸遜之外,基本上誰也不准踏入這裡半步。
這個院子在甘寧過身後,陸遜命工匠仿照甘寧家鄉的舊居所建。
無論是一草一木,一椅一桌,都是一模一樣,絲毫沒有半點差池。
陸遜還在裡面種了一株桑樹,樹上養了百數隻烏鴉。那些烏鴉全都是自己飛來的,但陸遜還是依時依候給牠們放一些玉米乾,乾果之類的東西。
從來不花錢的陸遜,就只有這一次,在家中的庭園大興土木。
在拱門前站著一個小孩和一名婦人,二人正在偷偷觀看裡面的陸遜。
「義母有禮。」那婦人明顯就是陸遜後來娶的妻子
婦人被甘懷嚇了一跳,不過隨即把臉上的驚恐掩飾起來,欠身道:「懷兒,你來了嗎?」
「嘻嘻…大哥…」小男孩笑嘻嘻的撲到甘懷身上
甘懷抱起小孩,笑道:「抗兒又重了。」
「娘親、娘親…」小男孩跳回地上,拉拉婦人的衣袖,問道:「老師說烏鴉乃不祥之物,為什麼爹還養這麼多烏鴉的?」
正所謂童言無忌,婦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樣答男孩的問題。
男孩又拉拉甘懷的衣服,問道:「大哥…爹最喜歡你了…你一定知道的…」
甘懷尷尬的別過臉,小孩拉著婦人的裙襬,再問:「娘親,為什麼呢?」
婦人蹲下身子,雙眼罩上一層薄薄的霧水,苦笑道:「抗兒…不論我們做什麼…也永遠比不上那個人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