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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

 

 

翌日

 

甘寧處理好公務之後,便懷著零亂亂的思緒來到陸府探望陸議的病情。陸府的管家遙見甘寧的身影,便馬上到門外恭迎。

謙卑弓身,道:「小人向甘將軍問好。」

「管家不必客氣了。」甘寧把手上的盒子遞給管家,吩咐道:「內裡是一株人參,是同僚們的一番心意。請用它煎成藥湯給伯言服用吧。」

「小人知道了。」管家雙手從甘寧手上接過盒子,道:「請容小人為甘將軍帶路。」

「不必了。」甘寧步入內堂,向身邊的男人問道:「伯言的情況可有好轉?」

聞言,管家搖搖頭,回答道:「少主記憶全失,醒來的時候就不停嚷著要見甘將軍您,說自己不是陸議是陸遜。又問小人這裡是什麼地方,什麼年代。府中上下都十分擔心少主人的病情

 

「他現在的人呢?」甘寧再問道

「少主現正在房裡休息。」

甘寧吩咐道:「請吩咐廚房把這人參煎成藥燙,我現在去看看伯言。」

 

此時秋色正濃,地上片片枯葉被秋風吹起。甘寧慣熟地穿過迂迴的走廊,來到西廂的一間寢室前。他並沒有敲門,或者是『我進來了』之類的說話,便直接推開房門入內。

 

繞過屏風來到床前,甘寧輕輕地撩起布帘,乍見床上的男子睡得正熟。一雙眼睛凝視著睡在床上的人兒,眼底裡夾雜了少許懮愁。

大手撩撥陸遜額前的髮絲,溫柔的喚了一聲,「伯言…」

本來緊閉的美目慢慢睜開,蒼白的嘴唇虛弱地開合著,問道:「你…究竟是肇龍,還是甘寧?」

「甘寧。」甘寧簡潔回答說

陸遜勉強擠出一抹笑容,由甘寧扶持著從床上坐起,道:「我果然不是發夢。」

乍見,陸遜這副我見尤憐的樣子,甘寧內心產生了一絲莫名其妙的痛楚,「大夫說,伯言說因為頭部受創,所以才會失去記憶。只要多點休養,記憶就會慢慢回來。」

 

聞言,陸遜卻笑著搖頭,道:「我是陸遜,不是陸議。」

「伯言,此話何解?」

甘寧的驚訝,陸遜是能理解,因為他自己也沒有辦法接受,「我都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才對…」

他執起自己深褐色的長髮,苦笑道:「在二千年後的世界,不會再有男人會留這麼長的頭髮了。」

又道:「一覺醒來,頭髮居然長及腰際…」

 

陸遜又伸出十指,低頭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上留有白色長長的指甲,繼續說:「原來古人真的相信『身體髮膚,受諸父母,不可毀傷。』」

「我想要我在二千年的世界,留一把這麼長的頭髮,絕對是不可能的事。」陸遜又繼續,自言自語,道:「肇龍常常說我不會打理自己,現在還給我一把這麼長的頭髮…」

 

站在陸遜身邊的甘寧此刻只覺得和陸遜的距離很遠,他實在沒有辦法明白陸遜話中的意思。

「你會梳頭吧…?」陸遜仰起俊臉向甘寧問道

甘寧點點頭,從櫃裡拿出一把木梳,又讓陸遜拿著一面銅鏡子。粗糙的大手執起一小束的頭髮,慢慢為陸遜梳著。

「如果我說,我不是你們的伯言,你會相信嗎?」陸遜忽道

「我不知道。」甘寧回答說

陸遜又問,「你是不是認為是因為我受傷才會這樣胡言亂語?」

「我也不知道,只是單純的覺得你給我感覺跟伯言不一樣,但你明明是伯言。」甘寧語氣十分中庸,很輕描淡寫的說出心中的感覺

聽到甘寧的說話,陸遜又說:「我真的不是伯言,我是活在二千年後的世界,這裡對我來說是一段歷史。」

「已經梳好了。」甘寧將陸遜的頭髮梳成辮子然後盤起,「拿銅鏡看看。」

 

從鏡中的倒映,陸遜可以清楚看見自己的容貌。嫩指輕輕撫摸臉上的輪廓,眼淚再次從臉上滑下,哽咽道:「為什麼陸議的樣子會跟我長得一模一樣…?…而你、你又怎會跟他長得這麼相似…?」

陸遜整個人捲起來,伏在膝頭上暗自落淚。甘寧亦一時之間被陸遜搞得不知所措,伸手摟住他的肩膀,此刻枉有千言萬語在心中,卻無半字能夠說出口。

「伯言…!」陸遜將整個人都靠在甘寧懷裡,這舉動讓甘寧感到無比詫異

「就只要這麼一次…求你…」陸遜慢慢閉上了眼睛,喃喃自語,道:「…為什麼你們連氣味都這麼相似?」

 

細小的臥室之內,寧靜得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到。 彼此之間再沒有談話,陸遜靠在甘寧身上閉著眼睛,仿彿好像睡著了一樣。甘寧很明白陸遜會變得這麼情緒化,心靈變得如此脆弱。如果真的正如陸遜所說,他是二千年後世界的人,一覺睡醒突然發現自己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,換轉是自己也很難接受。不過甘寧還是覺得是他因為撞傷了頭顱才會這樣,對於這些鬼神怪力之說,甘寧是從來不相信的。

 

「…肇龍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。」經過幾許的冷靜,陸遜內心激動的情緒終於平伏了許多,從甘寧的懷裡盤膝坐起,薄唇微啟,幽道:「他在意外事故中不幸去世…」

甘寧心裡暗道:「難道伯言將昏迷時候做的夢當作是真實的事情?!」

陸遜繼續說道:「沒有他的日子,我也失去活下去的動力。結果連我都發生了車禍…」

「車禍?」甘寧是古人,當然沒有聽過這名詞。

陸遜連忙解釋道:「即是我也發生了意外,生命也斷送了。」

「可是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?」甘寧越來越覺得陸遜的病情嚴重,居然把夢境說得這麼有條理,好像完全當作是真的一樣。

陸遜卻苦笑道:「我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死了。我只知道在我迷迷糊糊的時候,有一把聲音說要我給一個機會,之後就發現自己躺在這間睡房了。」

 

「如果是這樣話,那麼真正的伯言又在那裡呢?」甘寧生怕刺激到陸遜,只能循循善誘把他誘導回來現實。

陸遜搖搖頭,表示自己也沒有頭緒,回答說:「我都不知道,不過我相信這不是我的身體,這把長髮更加不是我的。」

 

陸遜不敢亂說,縱使對此事感到不可思議,但在他未有足夠理據之前,還是不要對任何說比較好。

 

「你能告訴我,為什麼陸議會受傷嗎?」陸遜忽道

甘寧點頭,回答說:「那天你說你要回吳郡老家去,殊不知中途下起大雨來。你所乘騎的馬失蹄翻臥,而你被拋到深坑裡面。跟隨你的幾個隨從馬上入城求救,出動了十幾人才將你救出來。那時你已經是奄奄一息…」

回想起當日的情景,甘寧內心還尤有餘悸,「大夫說,能救活回來已經是奇跡了。」

 

聽到甘寧對意外的陳述,陸遜忽然記起了『那人』的說話。

心想:「陸議受這麼重的傷,即使是現代科技也不可能救活,而我卻無緣無故成為了陸議來到這裡。到底他在打什麼主意呢?甘寧到底和肇龍有什麼關係?」

「甘寧先生…」陸遜忽道:「我希望你能夠答應為陸議和我好好保守這個秘密,雖然我不知道這身體的主人什麼時候會回來,但是我會好好扮演他的角色,直至他回來。」

 

甘寧聽到陸遜的說話後,令他更加認為陸遜患病了。但為免再刺激他,甘寧唯有事事順從他的意思,回答道:「你的話的確很令人難以置信,明明是伯言的樣子…」

「你說你不是伯言,外貌卻是伯言…」甘寧伸手狂抓頭髮,一臉煩躁的表情,「複雜的事我不願去想了,我當你失憶患病就是了。」

「多謝你。」陸遜明白甘寧的意思,他說了大半天甘寧還是不肯相信自己的說話。也很難怪他,別說是他,就連自己也很難接受自己剛才的解釋。「你能夠告訴多些關於他的事情給我知道嗎?」

陸遜又連忙解釋道:「說不定這樣對我的失憶病有幫助。」

聽到陸遜有這想法,甘寧終於能夠鬆一口氣,道:「當然可以,不過我只知道很少關於你的過去。」

「這樣已經足夠了。」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日子又再過去數天,這幾天裡陸遜因為頭上傷痛得迷迷糊糊的整天都在昏睡。除了甘寧來探望過自己之外,還有其他聲稱是自己的同僚和朋友。

 

就在他在夢與醒之間,他隱約感覺到有人坐在的的床邊照料自己。本來還以為是甘寧,但身影卻又不像男子。

「醒來了?」一把溫柔的女子嗓音響起

溫暖柔軟的手指輕輕觸摸自己的臉頰,又問:「頭還很痛嗎?」

陸遜美目半合,點頭回答道:「嗯。」

「我可憐的兒…」聞言,陸遜才知道女子原來是陸議的母親。

婦人又道:「為娘聽到你發生了意外之後,差點嚇過半死,馬上趕來看你。」

 

婦人憐惜的又再撫摸陸遜的臉頰,語氣充滿著痛惜。這種屬於母愛的關懷令陸遜心裡泛起了陣陣暖意。自離開家裡,陸遜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再聽過媽媽為自己操心的嗓音。想到這裡淚水不禁在眼眶裡打滾。

不自覺地想扮演起陸議的角色來,「…對不起,孩兒讓你操心了。」

婦人用衣袖擦擦眼淚,又道:「現在人沒事就好了…」

「來吧,先吃點粥水。待會兒藥煎好了以後,為娘再拿來給你服。」說罷,婦人小心翼翼扶起陸遜讓他靠朝坐起。

 

又端出一碗熱騰騰的玉米粥,溫柔地安慰著說:「兒先喝點粥水,小心燙嘴。」

婦人細心地將湯匙裡粥水吹之微溫,然後再餵到陸遜的嘴邊。這刻,陸遜完全被婦人的母親的溫柔所感動,他心裡暗暗想著,他希望能夠永遠留在這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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